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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檀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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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吃了一片瓜,认真了神气道:“近日朝中也是逐渐太平下来。诸侯虽有异动,我朝却似乎已得良将。”。

    王娡心中一阵欣喜,她自是知道,带兵打仗者,需得良将镇压方才可稳固军心,因此她笑吟吟递了一杯茶水过去:“那么娡儿以茶代酒,恭贺镇明。”。

    皇上笑着就着她的手一饮而尽,惬意道:“说起来,似乎这位将士是你的同乡。”。

    王娡颇为好奇:“哦?将士也是槐里人?”。

    皇上点一点头,道:“朕听闻御使说,此人参军不久,然而骁勇善战,最难得是并非匹夫之勇,而是胆大心细。上月与西北莫汗一战,便是此人万军之中取上将头颅,可谓战功赫赫。”。

    王娡惊叹道:“这样的勇气,可是寻常人少有的,不知这位将士年岁几何?”。

    皇上笑意愈浓:“这便是他的优越之处了,听闻只有二十弱冠,当真少年英才,来日必可为我所用。”。

    王娡点一点头:“那镇明何不召他朝堂宣见?也好一睹他的风采,使之更加归顺呢?”。

    皇上唇边一点笑纹:“朕想着不急,此人虽好,只是年纪还小,若是宣召觐见难免使他得意忘形,再让他历练几次才是。”。

    王娡笑道:“皇上果真思虑周全。”。

    然而她的心里也觉得好奇,弱冠之年,如此骁勇善战,当真是天降英才。

    不知姓甚名甚?槐里何来此之少年壮士?

    深夜,王娡虽然满腹心事,只是身边的皇上平静的呼吸声让她也平静了不少,合上眼也慢慢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还蒙蒙亮,身边的皇帝已经在起身更衣了。见王娡醒来,便笑着道:“今日选秀你不必去,多睡一会。”。

    王娡笑着起身:“娡儿可不敢惫懒,若是懒起来,日后镇明哪里还会愿意看见娡儿呢。”。

    皇上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发尾,温言道;“你不必担心,你在朕的心里,终究是不一样的。”。

    王娡安静垂下眼帘,笑道:“那这样,娡儿就安心恭送皇上。”。

    送走了皇上,王娡并未重新睡下,反之她召来容芷:“昨日让你买通的宦官,可做好了?”。

    容芷神色恭谨:“奴婢已经着办妥当,今日晚些时候,崔公公的徒弟德福就会过来一五一十跟咱们宫里说清楚。”。

    王娡点一点头:“这样就好,到底是要知己知彼方才百战不殆啊。只是你也吩咐义勇,日后盯紧了德福,让他不要泄漏风声。记住,德福不比小云子,让义勇不许莽撞行事。”。

    容芷恭敬听完,方才退了下去。

    乳母一早给烟雨喂了奶,就将烟雨抱给王娡逗弄。

    这几日留心看下来,这乳母也不是那起子不干不净的人,王娡也略略放下几分心。否则,祸起萧墙当真是闹了大笑话了。

    晨起的烟雨还有些迷糊,粉嫩的小嘴边有几点奶渍,王娡爱怜地伸手给她拂去。她动作轻,许是让烟雨觉得痒了,便咯咯笑出来。

    这孩子眉眼生的清秀,笑起来却如天边晓月,格外让人觉得甜美。王娡看着怀里的烟雨,似乎怎样也看不够。

    青寒蹑手蹑脚走进来,王娡轻轻将烟雨放在床榻上,笑道:“可是有什么事儿么,跟个没脚耗子一样,也不嫌臊得慌。”。

    青寒笑着道:“奴婢不敢打扰平阳公主,只是方才从南宫门回来,今日的秀女当真是不少,个个都是极好看的样子。”。

    王娡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笑道:“能进这宫门的,有几个是难看的?好看顶什么用,若是脑子不好使,终究白搭。”。

    青寒笑嘻嘻道:“是了,谁人像小姐一般秀外慧中呢。”。

    王娡拍她一下:“没正形的东西。”。

    话虽这样说,王娡心里也是有些惴惴不安的,不知新选进来的秀女是何等样容貌。

    她有些魂不守舍,前来与她下棋的许云欢冷冷碰一碰她的手臂:“王美人今日怎么了?这般神思不在,走错了几个子儿了?”。

    王娡方才回过神来,尴尬笑道:“今日不知怎么,总是难以聚集精神。”。

    许云欢淡淡一笑:“姐姐怕是在为一里之外的事情烦忧呢。”。

    王娡哑然失笑:“怎的你这般聪明还嘴上不饶人?”。

    许云欢淡淡执起一子,道:“你表现得如此明显,还怨我看出来了不成?”。

    王娡叹一口气:“许妹妹,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许云欢突然笑起来,笑容明艳:“到底是你呢,总在这些事情上用心思。依我看,任他选进来什么仙女儿,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王娡自嘲的笑了一笑:“你说的是。是我自己想得太多了。”。

    看着面前许云欢清秀的侧脸,王娡心内是极羡慕她的。她样子虽美,却从不在恩宠上用心思,不过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懒散态度,若是要做到这般心如磐石毫无悲喜,王娡自问是万万不能的。

    许云欢赌气扔了棋子,道:“你今日没有心思,我这个陪客做得也好生没意思。”。

    王娡有些觉得好笑,许云欢这样的小孩子脾气,是她所没有料到的。她捡起那枚玉石棋子,好言好语道:“是姐姐的不是,我在陪你好生下一局就是。”。

    这一局王娡用了心思,竟也忘了不少金銮殿的事情。许云欢放下一子,道:“也不知万静田现在怎么样了呢?”。

    王娡笑着用手指戳她的额头:“方才还说我心思乱了呢,你自己又在想些什么呢?”。

    许云欢抬眼看她一眼:“我这个与你可不同,我是在担心万静田的性命呢。”。

    王娡淡淡道:“左不过在贞女楼里,有谁能取走她的性命?”。

    许云欢笑一笑,眼底的深意如同寒潭:“那可说不准,姐姐忘记了程喜月的例子了么?”。

    王娡听她骤然提起程喜月,心中似乎被绞了一把,疼的厉害。那个美丽如同秋月的女子,正是她的死给自己敲响了一记警钟,将自己从先前那诸事不问只求自保的状态里拉了出来,开始一步一步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这样说来,程喜月虽然死了,却仍旧是她的恩人。

    她静静道:“我无有一日敢忘。”。

    许云欢叹一口气:“如今万静田也这般不明不白被关了起来,我心里是真担心。咱们一同入太子府的几个老人儿了,虽说平时龃龉甚多,也不能说是没有情谊。”。

    王娡听出她话里有话,把玩着手里温润的棋子,道:“妹妹希望我做什么?直说就是。便冲着从前你帮我的种种,这份恩情我也一定要还的。”。

    许云欢眼睛微亮,似夏夜里的星子:“我位分没有你高,无法做到的事情你却可以。我请姐姐安插几名亲近的侍卫去贞女楼,护得万静田平安。”。

    王娡垂目而笑:“这不是什么大事,我答允你就是。只是,”,她抬起眼睛:“你为何这样在意她的性命?我并不曾见你二人交好。”。

    许云欢淡漠一笑:“为何需要交好?只是这宫中血腥污秽之事太多,我想着能少一桩是一桩罢了。有救人的能力,而束手旁观,这是我所做不到的。”。

    王娡点一点头:“我明白你的心意了,我稍晚些便指派几人过去。咱们尽人事,看她天命也就是了。”。

    许云欢紧锁的眉头此刻方才彻底舒展开来,露出一点笑意:“你肯帮忙就好。”。

    王娡笑着执起手边一杯清茶,饮了一口:“我如何不肯帮忙?这宫里的天,总不能让一人遮住了去。无论为自己还是为了别人,我都不会作壁上观。”。

    许云欢幽幽一笑,道:“是啊,这天若是被一人遮住了,咱们可还有地方避雨么?”。

    二人相视而笑,虽未明说,心里都是极清楚的。

    下午送走了许云欢,王娡看看窗外,也是快要日沉了,想必金銮殿种种事宜已到了

    尾声,便有些焦虑地等着德福来回话。

    容芷见她有些焦急,温言劝慰道:“娘娘且耐住性子,好歹也得天黑了来,才不被人瞧见呢。”。

    王娡笑道:“我何尝不知?只是你看这宫里,说不准,人人都派了细作去呢。”。

    容芷噗嗤一声笑出来:“细作?娘娘说笑了,不过是为了求得消息罢了。”。

    王娡淡淡一笑:“那和细作有什么两样?罢了,去取我的琴来,左右闲着也是闲着。”。

    容芷笑道:“娘娘好兴致。”。说罢转身去了。

    已是中秋时节,窗外的风也带了几分簌簌的寒意。

    转眼又是大雪天,这样的日子,虽是自己不自知,也是一日一日慢慢滑过了。王娡伸手抚着自己的脸,还有多长时间,自己也会变老?

    她只有十八岁,心境却已是千帆过尽的苍凉了。

    容芷取了析木琴来,王娡盘腿坐下,信手调拨一段旋律,琴声铮铮,如同山泉松雨。

    她弹的是,如此清冷安静的日落,唯有这首曲子,才是切合自己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