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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瞒天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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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近中午,每人都摘了不少杏子,在年岁大一些的少年吆喝下,一行人热热闹闹的的离开杏林,而木风,就混迹在人群之中。

    木寻抿着嘴,站在杏林边缘,冷冷注视着一行人顺着小道渐渐离开。

    “传承…传承…嘿嘿嘿…”他紧紧握住两块玉简,眼里又浮现几分嫉妒和恨意。

    一行人下至山脚,木风忽然扭头朝山腰处的杏林这里望来,在看到木寻之后,他若无其事的朝木寻比划一下,随即跟着众人离开。

    木寻一直望着众人的身影在眼里渐渐消失,这才深吸一口气,来到凌风尸首处,一言不发的盯着尸首。

    半响,木寻忽然发出一阵渗人的桀桀怪笑。

    笑毕,木寻就地用手挖出一个约莫五尺长、两尺深,能容纳凌风尸身的土坑。紧接着,木寻毫不犹豫的将尸身推入土坑里,用土将尸身埋了。

    做完这一切,木寻也不整理自身,反正已经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状若疯子,再沾些泥土又有何妨?

    他径直来到杏林里,背靠一棵杏树,运转功法…

    一日后,木寻睁开眼,从怀里掏出两块玉简,贴在额头上阅览起来。

    ……

    木寻又在这处杏林里呆了大半月,直到他身体上的伤势彻底恢复,方才顺着小道离开这片杏林。

    山脚下的不远处有一方浅浅的水潭,木寻凑过去在水潭里一照,整个人登时一症。

    只见水潭倒影出的人影蓬头垢面,看不出本来面目,头束早在跨界时损坏,剩余的头发更是随意披散着,同在跨界时破损的衣衫胸前、两袖处更是沾满了泥土,将原本的锦色遮盖…

    这完全就是一个乞丐造型。

    木寻在呆滞了刹那就回过神来,当即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水潭里的倒影。

    “还真像一个乞丐啊。”

    又低头看了一眼衣衫其他处的锦色,木寻木然的跳进了水潭。

    水潭只没过木寻小腿,木寻干脆在水潭里打了个滚,然后上岸又在泥地里滚了一圈,将湿透的衣服上裹了一层厚厚的泥巴,方才面无表情的离开水潭…

    沿着木风等人离开时走的小道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两旁开始出现大片农田,也出现一条颇为宽敞的大道,顺着大道望去,在尽头处,隐约有一处村镇。

    深吸一口气,木寻顺着大道朝村镇走去。不多时,村镇便近在眼前,木寻放眼望去,只见这处镇子边缘的一块巨石上赫然上书‘凌家镇’三个大字。

    镇子里屋舍林立,主道上行人来往,更是隐约有叫卖声传来,镇子背靠一座矮山,被一层迷雾笼罩,偶尔透过流动的迷雾,能看见建在矮山上宛若宫宇般的建筑,只是无法一窥全貌,往往迷雾渐散,但很快又会被流动的迷雾重新遮住,主道尽头有一座巨大的庄园,远远一窥,好似庄园将矮山围住了一般。

    看了一眼浑身泥垢的衣衫,木寻慢慢进入了镇子之中。

    一进去,木寻就收到了不少鄙夷的眼神,几个少女更是指着他小声说着什么,然后集体发出悦耳的笑声。

    只是这笑声在木寻听来,却分外刺耳,尤其是众人对着他指指点点,更是让木寻木然低下头,指甲深深的嵌入肉里。

    “别看了,一个乞丐有什么好看的。”

    “可是,他看上去很可怜啊。”

    “你还是关心关心你的将来吧,凌风少爷在仙云谷启灵时大放异彩,被发现身具地品赤金双灵窍,听说还引得仙云谷的仙师们抢着收徒,已经拜入仙云谷修行了,说不定人家会直接在仙云谷里找个道侣,你就别等了。”

    听到这儿,木寻身体一顿,瞳孔一缩,随即若无其事的继续踱步前进,只是速度却放慢了许多,更是为了避免被别人发现自己的异样,故意将身体蜷缩一下,使得他看上去像个驼背的乞丐。

    “就是,听说张媒婆家的门坎都被快踏破了,许多有女儿的人家更是抢着给张媒婆送礼,只求张媒婆能去凌家说媒时提起自家女儿,好让自家女儿成为凌风少爷的妾室,你是不知道,南街张老头家的孙女才一岁,张老头就已经给他家孙女张罗此事了,你啊,就别等了,万一凌风少爷十年八年才回来,你到时候却人老珠黄,恐怕连妾室都没得做了,还是安心找个本次启灵成功的凌家族人吧,到时候凭你的姿色,没准还能成为正室呢。”

    “就是就是,万一要是能生个纳灵体质的孩子,你就可以母凭子贵了。”

    “你们…可是我爹娘都希望再等等。”

    “别等了,启灵之后就是修士了,闭关一次就三五年过去了,甚至十年八年也说不定,凌风少爷的资质那么好,肯定会被额外看重,说不定会赏赐一大笔资源供凌风少爷修行,万一凌风少爷一闭关修行了十多年才出关,你怎么办?”

    “对啊,而且凌风少爷都不认识你,你苦等又有什么意义?”

    “正好,我娘前几日去张媒婆家里给我张罗婚事,听张媒婆说,凌家本次启灵的族人中,还有三人没有婚配,你可以考虑考虑这这三个啊。”

    “哪三个?我娘也去了,但我没好意思去问我娘。”

    “一个叫凌云,一个叫凌雨,还有一个叫凌晨,都是凌家的普通族人,听说资质都不是很高,但起码也是修士。”顿了顿,那少女犹豫了一下,小声道:“不过,我听我娘说,那凌晨父母双亡,留下好多灵田,凭他的资质,很难保住那些灵田,所以,拜托张媒婆说媒时,要慎重一点。”

    木寻眼底精光一闪,头垂的更低了。

    “保不住又如何,也还是凌家族人不是,到时候愿意做凌晨妻妾的肯定有不少呢。”

    “说的也是,那凌晨再不济也是凌家修士。”

    “你们说这些为时过早了吧,那凌晨等人如今才十二三岁,离成年还有好几年呢。”

    “不早了,凌家镇有女儿的人家可是不少呢,要是慢了,连妾室都做不成了。”

    “嘻嘻,做不成就做不成,我才不要做妾室呢,我宁愿找个普通人。”

    “…”

    声音渐渐远去,木寻慢悠悠的转身,朝几个少女看了一眼,方才继续踱步前进,只是,木寻那垂下头眼里,却有一抹骇人的厉芒。

    ……

    半月后,杏林。

    木寻死死地掐住身下少年的喉咙,目光之中充斥着坚定的淡漠。

    “你不是凌氏族人,你是谁?”

    “你为什么要冒充凌氏一族的凡人接近我?诱拐我来这片杏林?”

    “求你放过我。”

    ……

    “为什么?”少年艰难的开口质问,到最后,声音嘶哑,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喊出这句话。

    少年气息渐渐急促,剧烈挣扎,然后挣扎渐弱,到最后彻底不在动弹,只余双眼瞪大,死死的盯着木寻。

    察觉到身下少年身体渐渐变的僵硬,身体温度一点点褪去,他依旧用力、死死地的掐在少年脖子上。

    直到少年尸体彻底冰凉下来,他才放开手。

    他望着躺在地上双目大瞪的尸体,脸上漠然。

    那是一具尚未成年的尸体,依稀能从他稍显稚嫩的脸上看到死前的恐惧和不可思议,以及一丝怨恨。

    “我当然不是凌氏一族的人。”他低头对着尸体低声呢喃:“我只是个丧家之犬而已。”

    他继续对着死不瞑目的尸体低声开口:“其实我不想杀你,但我需要一个此界的身份,我需要资源修行,而身为此世家旁系刚启灵踏入修途,又父母皆亡的你,正符合这个要求罢了。”

    “为什么?”他似是对着尸体解释,又似是自言自语,面上时而迷茫时而化作凶戾,继而恢复淡漠。

    “我并非此方残界中人,跟脚是沧溟界三大仙脉世家之一的赤金世家旁系辰脉,本名叫木寻。”

    顿了顿,他接着道:“赤金世家完了,沧溟界和周边数界众多势力联手,便是赤金世家有七位掌源老祖,也难逃此劫,只留下我们这些火苗。”

    “你不必觉得孤单,其实和你们一行前往仙云谷启灵的凌风早已不是你们凌氏一族的族人了,他早就死了,被木风取而代之。”他嘿嘿冷笑起来。

    “我亲眼所见他被木风所杀,尸体就在这处杏林之中。”

    紧接着他变得面无表情。

    “沐风也是赤金世家之人,不过他是嫡系。”

    “你也是一族旁系,你也能体会到身为旁系的不重视吧。”他喃喃低语中出现一丝激愤。

    “我在被送往此方残界之前,仙脉灵窍中被封入了剑煞,从上品道器赤天剑里分离的剑煞。尽管我身具四灵窍,并且都是地灵窍,但我只是旁系,就因为我只是旁系。”他略微激动的面上浮现疯狂,声音低沉,带着几许恨意。

    “可笑么?”他面色浮现不甘。

    “族内的修士那么多,偏偏选了我,就因为我身具地品仙脉灵窍,可以容纳赤天剑的剑煞,就因为我刚启灵,不会威胁到他。”

    “我灵窍中的剑煞就是他留给木风最后的手段,只待跨界而来的追兵一至,引动我灵窍中的剑煞,就会和追兵同归于尽。”

    “我存在的意义就是在关键时刻救他一命,呵。”疯狂渐渐演变为怨毒。

    “沐风他是七灵窍,然而这方世界终究只是残界,连闭窍秘术这等最低级的瞒天之术都无法识破,竟然让他蒙混过关,还激发了所谓的赤金地灵窍成为仙云谷门徒。”怨毒化作嘲讽。

    “其实当初启灵时,他虽然出现七个灵窍,但也只有双瞳是地灵窍而已,其余皆是玄灵窍和人灵窍罢了,只因他是嫡系,服用了提升灵窍品级的灵液方才将仙脉灵窍提升至天灵窍。”

    “仙脉世家之所以被称为仙脉世家,是因为曾经出过仙人,血脉之中流淌着仙血本源,而赤金世家便拥有赤金仙脉,表现在双瞳灵窍之中。我们一族中人启灵,也必定只会出现双瞳灵窍,像我和沐风这种身具多灵窍之人,是最有希望突破血脉束缚成为掌源仙人的存在,然而我只是旁系。”他悲凉的笑了笑,黑色双瞳骤然化作暗淡的赤金二色。

    “木风激发所谓的赤金地灵窍,其实只不过是显露了仙脉灵窍而已,可笑竟然无人认识。”

    “我本以为我必死,不过却没有追兵跨界而来,但我不甘心就此受人摆布,我试着引动赤金仙脉消磨剑煞,没想到成功了。也是,追兵随时会到来,那种情况下,即便是他木阳也手忙脚乱了,却不想,他与我同属一源,都有赤金仙脉,我虽然无法祛除他的本命法宝——上品道器赤天剑的剑煞,但我还身具七品赤金仙脉。恐怕他木阳也没想到我会用赤金仙脉来消磨赤天剑的剑煞,虽然这会让我的赤金仙脉稀薄,甚至消失,但是,相比于死,放弃赤金仙脉又有何不可?”他猛地抬头,骇人的凶戾目光仿佛透过空间壁障。

    “我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但这阳石府北被仙云谷和各世家掌控的如此严密,想伪装成散修还要查证跟脚来历,而我也只不过是刚启灵踏上修途而已。”他重新低头望着地上的尸体。

    “所以我需要一个身份。”

    他低头望着地上的尸体,低声呢喃出声,说罢,他面容忽然扭曲起来,伴随着让人牙酸的骨骼移位声和强忍的闷声惨叫,他面部竟宛若没了骨头一般,双目几乎完全凸出,整个面皮自额头垂落下来,骇人地堆在下巴处。

    这般持续一炷香世间,压抑的惨叫方才停止。

    只见随着他抬头,原本那张同样稚嫩的面容竟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和地上尸体一般无二的面容。

    “从此,再没有木寻,只有凌晨,我便是凌晨。”

    恨吗?

    恨。

    早在遣送途中被种下剑煞,他心中就充斥着恨,恨命运不公,偏偏选了他,也恨家族无情,同样是希望,偏要分个远近亲疏,种下剑煞掣肘来自己。

    “待我血脉耗尽,与你赤金仙族便再无瓜葛。血仇……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