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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一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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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分明就是当初跟黄玲儿一起被赶走的黄嫂子,不知为何,现在竟然沦落成乞丐了,袁如珩也下了车,走到萧云郎身边来,林玉岚几步走过去,把骨瘦如柴的黄嫂子一把抓起来,萧云郎紧紧皱着眉,见了她抬起的脸,却是叹息一声,春天那时候黄嫂子看起来还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妇人,现在捧着一只破碗的她手上尽是冻疮,脸色蜡黄,带着浓重的病气,眼睛木愣愣的,萧云郎走过去问道:“黄嫂子,你还记得我么?”

    黄嫂子神色僵硬地看着他,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她身上裹着的烂袍子还散发着阵阵恶臭,良久,她才慢慢道:“你是......少爷。”

    萧云郎看着附近有不少人围了过来好奇地看,就轻轻拉了林玉岚一把,林玉岚会意,把人带到了车上,萧云郎对袁如珩道:“二表哥,要委屈你走着回府了。”

    袁如珩若有所思,问道:“你叫她黄嫂子,这是那个状告渡郎二哥那个女子的母亲?”

    萧云郎点点头道:“当初这母女两个一同被赶出庄子,不知为何这母亲竟然在大冷天里要起了饭。”

    袁如珩淡淡笑道:“两个心术不正的人,其中起些龃龉太简单了。”

    为了避人耳目,萧云郎也没有回锦江伯府,马车还是去了肃安公府,他们把黄嫂子放到了一间下人房里,又请了大夫过来,几个仆妇给黄嫂子换了衣裳,擦洗了身子,等晚上她喝过几碗汤药以后,已经能见人了,萧云郎和林玉岚进屋去,黄嫂子警惕地看了他们一眼。

    萧云郎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问道:“你们出了庄子后,去了哪里?”

    黄嫂子不说话,萧云郎又问道:“你和你的女儿,是什么时候分开的?”

    黄嫂子这一次虽然还是没有回答,可是萧云郎却注意到她的神色已经变了,可是那眼神却不像是想起了相依为命的女儿,而是带着不加掩饰的恨意。

    萧云郎顿了顿,问道:“是她不管你了么?”

    “贱人!那个贱人!”黄嫂子愤恨地抓着自己的衣裳,不断重复道:“那个恶毒的小贱人,我要抽她的筋,扒她的皮!弄死那个小贱人!”

    萧云郎被她话中的阴狠吓了一跳,林玉岚在他身后按住了他的肩膀,萧云郎轻轻嘘出了一口气,小心问道:“你们发生了什么?”

    黄嫂子双颊颤动着,伸手挠了挠枯黄的头发,过了一会儿,她恶狠狠道:“那个小贱人跟着男人跑了!”

    “什么人?”

    “她是去给人当外宅了!我看见那屋子有个男人,我是她亲娘,她赶我走,还叫人打我!”黄嫂子低着头呜呜地哭,“我是她亲娘,她不养我谁养我!她吃香的喝辣的,叫自己的亲娘出去要饭,你看看,这都是她叫人打的。”说着,黄嫂子拉开自己的袖子,她干枯的手臂上几道淤痕清晰可见。

    萧云郎倒吸了一口凉气,黄玲儿不仅把黄嫂子赶走了,还叫人动了手,这么冷的天,她是要把亲娘活活冻死。

    黄嫂子忽然一把抓住萧云郎的手,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一样,急切道:“你去找她!去叫官差把她抓起来!叫人打死那个小贱人!”

    萧云郎被她凄厉的嗓音骇得哆嗦了一下,他抽回了自己的手,只觉地双手被触摸的感觉像是碰到了一块儿寒冰,又冷又硬,林玉岚拉他起来,离开了那个状若疯癫的女人,吩咐几个仆妇好生照顾她,别叫她死了。

    两人出门后,萧云郎又打了一个寒战,吸着凉气道:“这真不像是母女两个。”

    林玉岚冷冷道:“这母女自私恶毒,反目是早晚的事情。”

    萧云郎去找了袁如珩,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袁如珩点点头道:“你把人留在这里就是,能把自己亲娘害到这般田地的人,谁都不会信得过。”

    只可惜黄嫂子是乱碰乱撞找到了黄玲儿住的地方,又是稀里糊涂被打了出来,并没有记住她住的地方是哪里,不然现在萧云郎还可以去查一查那宅子的主人是谁,现在,也只能等着了。

    十日后,朱献着李向敏与大理寺卿共同审理此案,至于萧沐郎和萧沐郎的事情,后面竟没有人再提。

    黄玲儿自从去顺天府告了状,魏牧扬不敢接,去见了李向敏,李向敏立刻写好折子参了萧家,黄玲儿之后也被李向敏看管了起来,萧家人一直没有见过她。到了刑部衙门,萧云郎才又一次见到了当初那个美丽的少女。这大半年里,她模样虽没有大变,与以前也差了不少,捏着帕子在眼下轻点几下的姿态比以往还多出了几分风情,端得是婀娜多姿,萧粟和萧沐郎端坐在一旁,萧云郎在父兄后面站着,作为被告的萧渡郎则气势轩昂地站在大堂上,他这一次,认认真真地看了看黄玲儿长什么样子,黄玲儿偷眼看他,心里一凛,转瞬又是弱不禁风的娇弱样子,哭哭啼啼起来。

    萧渡郎烦不胜烦,撇撇嘴道:“怎么两位大人还不来,没看这位姑娘都要晕过去了。”

    黄玲儿脸色苍白地咬了咬下唇,把头扭到了一边,这怎么看都是强/暴了良家女子的纨绔继续欺凌人的场面,萧渡郎冷哼一声不说话了,这时候李向敏与大理寺少卿邱少越终于姗姗来迟,李向敏对萧家旁人并没有别的表示,邱少越碍着上下等级还行了礼。

    跟着他们出来的书令也做好了记录的准备,这书令低着头,苦着脸,这差事不好接,他原不想来,谁知同侪们纷纷闹起了肚子,支吾着推了他出来,他是今年的新进士,也没有后台,竟被人欺负了,他心里哀怨地想。

    他原本当个闲职,什么情况都没摸清,就被塞了纸笔赶进了大堂,心中又是一阵哀叹,不管这场官司谁胜谁负,别拿他这个小人物撒气就好,他当了半年官儿,就攒了几两银子,连宅子都置不起,啧啧,真是要穷死了。

    李向敏一声响木,书令吓了一跳,忙拿起笔,力求不把大人任何一个字拉下。邱少越以李向敏为尊,李向敏年纪轻轻,只有三十余岁,却已是一部之首,这么多年,萧家兄弟一直看不上他,李向敏孤芳自赏,也看不上这两兄弟,不过两方多年相安无事,正面冲突这还是头一遭。

    李向敏冷声道:“堂下黄家女,你状告的萧家二少爷,可是此人?“

    黄玲儿又小心看了萧渡郎一眼,轻轻点点头。

    萧渡郎冷哼一声,李向敏问道:“你有何证据?”

    萧渡郎竖起了耳朵,黄玲儿道:“那日......民女看见了他胸前有一道长约寸许的伤疤......”

    萧渡郎愣了一下,骂道:“我身上的疤和你有什么关系?”

    黄玲儿不说话,李向敏则冷笑道:“这么说,萧渡郎,你胸前真的有伤疤了?”

    萧渡郎昂着头,傲然道:“知道我身上有疤的多了去了,难不成这些人都跟我有关系?”

    “可是为何这个与你从不相识的农家女也知道呢?”

    “我们哪里是从不相识啊,”萧渡郎看着黄玲儿,冷笑道,“我们可是有肌肤之亲了呢,第一日晚上你就在我屋外晃悠,我没有理会,第二日你给我下了药,摸到了我床上,还扒了我衣裳,要不是我醒了过来,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你有没有跟这位李大人说清楚,你那红颜料是从哪里买来的,你当时又是怀了几个月的身子?”

    举堂哗然,邱少越也看了李向敏一眼,李向敏神色不变,问道:“黄家女,是这样么?”

    那书令也若有所思,他的目光在萧云郎脸上停留了一瞬,又看了看黄玲儿。黄玲儿沉默了一会儿,道:“不是!民女是在之后一个月才发觉自己有了身孕,民女与母亲忍饥挨饿,孩子便流了,萧二爷那样说,可有什么证据?民女清清白白,只身份低微,彼时那般情形,举庄无一人为我说话,恐怕现今庄里人仍是会说是民女勾引您的。”

    萧渡郎却诡异地笑了笑,“黄玲儿,跟你一起忍饥挨饿的娘呢?”

    黄玲儿方才还大义凛然,现在神色却有些僵硬,她犹豫了一会儿,哀泣道:“民女的娘为了民女,流尽了眼泪,贫病交加之下,竟离民女而去了。”

    李向敏冷冷一笑,正准备说什么,此时却有一个粗粝的女声传来,“放你娘的屁!”

    萧云郎低下头笑了一下,黄嫂子已经冲了上来,扑到黄玲儿面前就打:“你这个小贱人,你才病死了,你这个没脸没皮的东西,把你娘打出去,自己吃香的喝辣的,美得你!”

    李向敏在堂上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怒吼道:“这是谁?这是谁放进来的?”他一挥手,就叫官差把人拉下去,萧沐郎笑道:“李大人,既然这也是证人,何不听她说几句?”

    李向敏脸色铁青,黄嫂子现在谁都不怕,又朝吓得花容失色的黄玲儿唾了一口才道:“大人,我是她娘!”

    李向敏问黄玲儿:“这是你娘?”

    “不是!”黄玲儿尖利道。

    黄嫂子又要去打她,被人拉开了,黄嫂子冷声道:“我生养了你,把你奶大了,又为了你从庄子上被赶了出来,你攀了高枝儿就不认我了,还叫人打我,我呸,你以为没人认得你了,你这个小骚/狐狸,你不怕遭报应么?”

    黄嫂子现在虽然老并且丑了,仔细一看,她与黄玲儿还是能看出一两分相似之处,黄玲儿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哭了起来:“娘,原来你还活着,女儿那一日以为您死了......您......您怎么跟萧家的人在一起?您忘了萧家人害了女儿么?女儿的一辈子都给人毁了,您不能为了钱就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啊!”

    萧渡郎张目结舌,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萧云郎也眨了眨眼,心道这女子真厉害,转眼就把罪责推回了萧家身上。

    李向敏唇角轻轻勾起,这时那书令忽然小心翼翼道:“大人,下官有话要说。”

    李向敏皱眉看他一眼,这个年轻的书令他怎么以前没有见过?好像是今年刚分过来的......真是不知深浅!

    那书令站了起来,微微一笑道:“大人,说来也巧,下官进京赶考时,刚好借宿于萧小少爷这个庄子,这姑娘,半夜曾去敲过下官的门。”